内容提要

可持续债券正迅速成长为国际债券市场的一个主流产品。我国广阔的境内市场为发行人提供了不断探索和市场实践的机会，监管机构也不断结合国际上相关标准和经验，建立更加完善并符合我国现实情况的标准体系。各个品种的可持续债券通过债券市场有效助力中国和全球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长远目标。

在应对气候变化挑战的大背景下，绿色及可持续发展金融成为全球性的重要议题。据测算，全球每年为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的投资需求高达5万亿至7万亿美元。债券市场作为资本市场的一个重要分支，一直在为可持续发展输送源源不断的资源和动力。

一、绿色和可持续债券市场总览（境外）

绿色金融，其目的是应对气候变化，控制温室气体排放，实现低碳转型。世界首支绿色债券为欧洲投资银行于2007年向欧盟27个成员国发行的评级为AAA-的绿色债券。2013年3月，国际金融公司发行了世界上第一支10亿美元绿色债券，自此，更广阔的市场开始聚焦于绿债。

广义的绿债市场，即可持续债券市场，涵盖绿色债券(狭义)、社会债券、可持续发展债券，及可持续发展挂钩债券(国际上统称GSSS Bond)。

1.绿色债券(Green Bond)，指将募集资金用于具有环境效益的绿色项目，致力于解决与气候变化相关的关键问题，如何适应和减缓气候变化。

2.社会债券(Social Bond)，指将募集资金用于具有社会效益项目的债券，旨在为目标人群带来社会利益。

3.可持续发展债券(Sustainability Bond)，指将募集资金用于绿色项目和社会项目的债券。

上述三种债券类别统称为募集资金债券，而第四类可持续发展挂钩债券（SLB）与上述几种有明显不同。

4.在可持续发展挂钩债券(Sustainability-Linked Bond, SLB)中，发行人需预设一个或多个可持续发展或ESG（环境、社会和治理）目标，其债券结构特征会根据发行人是否达到预先承诺的目标而改变。可持续发展挂钩债券因其灵活的募集资金使用方向和以结果为导向的可持续债券结构，而受到发行人和投资人的广泛支持。预计此产品将是可持续债券的发展方向。

纵观可持续债券市场的发展轨迹，市场蓬勃发展，发行量连年续创新高：2015到2021年，全球可持续债券发行量年复合增长率达86%(亚太89%，欧洲、中东和非洲4%，美洲63%)。2021单年可持续债券发行量大约是1.07万亿美元，汇丰银行预计2022年发行量将达到1.4万亿美元。

二、社会债券（境外）

社会债券(Social Bond)是为推动履行社会责任，改善社会问题而发行的可持续债券，其募集资金要求用于合格的社会项目，例如清洁饮用水、卫生设施、医疗、教育和职业培训。据国际资本市场协会ICMA发布的《社会责任债券原则》，社会债券的四大核心要素为：募集资金用途、项目评估与遴选流程、募集资金管理、报告。发行人应遵守各要素相关规定，并在发行后定期披露募集资金使用情况、项目进展和所达成效益。

2019至2021年，社会债券全球总发行量达3897亿美元；其中，2020年较2019年激增1430亿美元，是2019年较2018年增量的25倍。

许多优秀的发行人为解决社会问题设计了效益卓越的社会项目。如韩国国民银行，自2018年以来，发行了总值约为37亿美元共10笔社会/可持续发展债券，跨越三种发行货币（美元、欧元、韩元）。其社会项目涵盖ICMA六大社会责任项目类别：可负担的基础生活设施、基本服务需求、可负担的住宅、创造就业机会及中小企业融资和小额信贷、社会经济发展和权利保障。韩国国民银行每年披露迄今所融资的社会项目完成情况和实质取得的社会效益，备受投资者好评。

2021单年，社会债券占比可持续债券市场总发行量的23%。随着更多优质的社会债券发行人加入市场和相关法规日益完善，预计社会债券市场的规模在未来将有可观突破。

三、可持续发展债券（境外）

ESG，指环境(Environmental)、社会(Social)及治理(Governance)。目前，投资者及上市公司日益重视ESG，认为其可直接影响到公司的信誉、价值及投资前景。在募集资金债券中，可持续发展债券(Sustainability Bond)的集资用途范围最广，用于绿色和社会项目，可助力推动ESG目标发展。例如，2021年9月印度尼西亚发行的5亿欧元为期12.5年的可持续发展债券，在投资者中取得良好反馈。其项目包括：

1.保障所有民众对医疗健康服务的使用权，着重帮助低保障人群解决医疗问题，并为人群收入后40%的人群（约9680万人）提供高级医保补贴。

2.为应对疫情中的学生读书问题设立专项资金，在贫困地区建设可靠网络链接，并为贫困家庭提供相应补助，让儿童能获得远程上学所必需的设施，从而在疫情中保障教育质量。

2021单年全球可持续发展债券发行量超过2千亿美元，占比可持续债券市场总发行量的19%。笔者预期，未来可持续发展债券的发展方向在于囊括更广泛的绿色和社会项目，着眼于环境效益和社会效益的良性互动，让更多民众能受惠于社会和经济的可持续发展。

四、可持续发展挂钩债券（境外）

在募集资金债券体量迅速上涨的同时，可持续债券市场于2020年正式迎来新的产品类别：可持续发展挂钩债券（SLB）。该类债券没有募集资金使用限制，发行人可以通过预设关键绩效指标（KPI），以指定的ESG表现为基准来发行可持续发展挂钩债券，债券票面利率与发行人未来的ESG效益挂钩。若ESG绩效未达到预设可持续发展绩效目标(SPT)，则票面利率上浮。常见的KPI包括温室气体减排量、温室气体排放强度、可再生能源占总能耗的比例、减少用电量比例等。

2020至2021年，可持续发展挂钩债券累计发行量达1150亿美元，其中2021年可持续发展挂钩债券占绿债市场总发行量的8%。经典案例包括巴西美妆品巨头Natura & co集团于2021年4月发行的10亿美元7年期的可持续发展挂钩债券。Natura承诺在2030年实现零碳排放。该债券的可持续挂钩结构由汇丰可持续发展团队领衔构建，选用两个发展绩效目标：

1.2026年达到较2019年基准线低13%的温室气体排放强度；

2.2026年，Natura的产品包装中应用超过25%的可回收塑料，该绩效目标对Natura集团的业务运营具有实际关联意义，且目标宏伟符合ICMA发布的可持续挂钩债券原则。

据汇丰研究部门预计，2022年可持续发展挂钩债券总发行量将大幅上升，单年总量可达1700亿美元，市场展望良好。未来或将出现更多的新型可持续债券，如性别平等债券、蓝色债券、生物多样性债券等，共同为实现巴黎气候协定和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而努力。

五、社会责任债券和可持续发展债券（境内）

2021年11月11日，中国银行间市场交易商协会（下称“交易商协会”）发布了《关于试点开展社会责任债券和可持续发展债券业务的问答》，正式在中国银行间债券市场推出社会责任债券和可持续发展债券，并针对外国政府类机构、国际开发机构和境外非金融企业等境外发行人开展业务试点。

社会责任债券是指发行人在全国银行间市场发行的，募集资金全部用于社会责任项目的债券。

可持续发展债券是指发行人在全国银行间市场发行的，募集资金全部用于绿色项目和社会责任项目的债券。

近年来，我国债券市场快速高质量发展，且在发展中更加注重对社会责任和可持续发展的支持。自2015年起发行的绿色债券在多年稳步发展中，已形成了完善的标准和目录等政策体系。之后，随着乡村振兴专项债券、疫情防控债券、碳中和债、可持续发展挂钩债券和革命老区振兴发展债务融资工具等一系列创新产品的推出，越来越多的境内外发行人在中国银行间债券市场发行主题类贴标债券，积极响应和支持国家可持续发展政策，并受到了投资人的高度关注和踊跃认购。

2020到2021年间，中国银行间债券市场的上述创新主题类贴标债务融资工具总计发行560支、发行金额达到人民币4840亿元。

本次试点方案基于我国债券市场在产品创新上的实践经验，在贴合国内监管要求和市场情况的基础上，很大程度上借鉴了国际通行准则和最佳实践，同时兼顾与既有监管流程和债券产品的充分衔接。具体包括：

“四大支柱”核心机制：本次试点根据国际债券市场的通行准则，对社会责任及可持续发展债券在募集资金使用、项目评估和遴选、募集资金管理、信息披露等四大核心要素提出了较高要求，确保募集资金切实用于符合规定的社会责任及绿色项目上。

“框架发行”机制：发行人可以根据自身情况选择建立社会责任债券或可持续发展债券框架，用于一次或多次债券发行。

外部评估认证机制：鼓励发行人聘请外部评估机构对其发行文件和框架（如有）是否满足四大核心要素出具评估意见并披露相关信息。

绿色项目认定标准：发行人可以采用中国人民银行会同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联合发布的《绿色债券支持项目目录》，也可以选择欧盟《可持续金融分类方案——气候授权法案》等国际绿色产业分类标准。

就在交易商协会公布试点的次日，注册于中国香港的融资租赁公司——远东宏信有限公司，公开披露2021年第四期中期票据发行文件，成为首家在中国境内债券市场发行社会责任债券和可持续发展债券的境外发行人。根据募集说明书和发行前独立评估认证报告，募集资金拟全部用于偿还绿色项目及社会责任项目融资租赁资金投放产生的贷款。关于“绿色”和“社会责任”的项目认证符合性，不仅依据了国家社会责任相关政策，同时也符合《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目标（SDG）》和《社会责任债券原则》（Social Bond Principles, SBP）（2021年版），与国际标准接轨。

疫情防控债券：如前文提及，在交易商协会开展社会责任债券和可持续发展债券业务试点之前，疫情防控债作为特殊债券融资计划，对受疫情较严重的行业、地区的主体进行“绿色通道式”政策扶持的特殊，已经十分贴近社会责任债券的主题。

2020年6月11日，汇丰银行（中国）有限公司作为联席主承销商，协助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以下简称“亚投行”）在中国银行间债券市场发行首笔30亿元人民币的疫情防控熊猫债。募集资金拟用于亚投行相关项目融资，包括但不限于危机恢复基金下的融资,例如对中国公共卫生提供支持的紧急贷款，以及向中国的疫情防控项目提供融资。

社会责任及可持续发展债券的推出，是我国资本市场深入贯彻党中央、国务院关于“推动高质量发展”、“积极落实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等政策精神的又一重要举措，将进一步促进资本市场服务实体经济，引导金融资源支持环境和社会可持续发展。

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国际投资者重视可持续发展议题，目前已有4375家投资机构加入了负责人投资原则（UN PRI），总计管理资产达到121万亿美元。本次试点也将吸引更多优质的国际投资人参与境内人民币债券市场，将进一步深化我国债券市场双向开放，提升我国债券市场的国际声誉和影响力。

笔者期待，各个品种的可持续债券通过债券市场有效助力中国和全球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长远目标，助力中国实现2030年前“碳达峰”、2060年前“碳中和”的宏伟目标。

作者：王云峰，汇丰银行（中国）有限公司行长兼首席执行官